“嗯？”

捕快房前，柳影也不好說話，用阿蠻的語言問了張太陽一句。張太陽連忙擡頭沖他笑笑，隨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，手收回來的身後，捏了他的耳朵。

蠻蠻哼唧聲不同意思就不同，其實張太陽摸他的動作不同意思也是不同的。單純摸頭沒什麽，摸頭的時候捏了耳朵就……

捏了下，張太陽垂眼看了會地，沒事一樣擡頭起來，看了圈柳影，忽然眼睛猛睜大講：“我今天有錢了啊！”

是啊，小普通上供過來的好大一袋金子呢。柳影才想，張太陽從自己衣服裏摸出一堆散銀銅板還有毛邊了的銀號票子。全拿出來，她放手裏好好捋了捋說：“有好些呢，啊，走，去給你買身新衣服！”

說完拉著柳影就往街上走。

衙門門口，柳影任由她拉著自己走了會，到街上離得遠了，他往左看了個地方，就把張太陽給拉進去了。

張太陽懵懵的，給柳影扯進了個大房子，似是吃飯的地方，本來進去，她還牽著驢，柳影下半身……哎……

兩個夥計都連忙過來趕人，但見柳影隨手拿了個東西出來，放到夥計手中。來人的表情一下就變了，兩個人合力，說著討好話把她和柳影往樓上引，引到了一個非常大，進門是漂亮茶室，邊上似是還帶著洗澡地方的套間，張太陽這才恍然大悟——

這裏是酒店啊！

傳說中能吃飯能住，似是還能……

“你可不能不學好！”

柳影關了門，屋內張太陽過來就是這麽一句。

他今天元氣耗損太嚴重，懶得跟她廢話，見屋內有茶具，先過去把茶杯擺好，擺好之後，這種大城市的酒店果然只要錢給到位，一切都是最好的。

他前腳茶杯擺好，夥計後腳過來敲門，就帶來了燒好的熱水以及一些配茶用的點心水果。都擺好了之後，夥計問他：“客官，您的小馬放後院，餵黑豆和玉米可吃得慣。”

“驢子就驢子，不用說是馬。”柳影說了他一句，心想自己雖然五十年沒住過酒店，但這種服務行業，又是在大城市浦西，只可能越來越好才對，就問夥計：“你也看到，我和夫人的衣服都臟了，合身的成衣，你這裏有麽？”

“有的，有的。”夥計說話去看張太陽，看過她再看柳影，應該就弄懂了二人的尺寸，連忙問：“各種款式，各種布料都有的，先生要，我讓人去取來，先生挑。”

“不用挑了。合身的，普通一點，我太太進城辦事的，不要太精致了。”講完，他再拿出一點錢，丟給夥計說：“你看著給辦來就好了。只是我穿衣，愛黑色。”

“黑色，”夥計有些難辦，才要講：“不太好……”之類的話，柳影淡淡一笑，那些熟悉的話就在唇邊，根本不用經過大腦：“柳南府的柳綢，有個著名的潛雲紋黑料，你知道嗎？”

“知道，知道！”夥計眼睛立刻亮起來講：“布有的，但衣服要新作啊。”

“新作就新作吧。”柳影想了想，說：“腰帶紅的，也用柳南府的料子，做成什麽樣子，時下是個什麽流行，我不知道，就不說了。給新作一套吧，今晚有的成衣，拿兩套過來，黑色裏頭沒有適合的，就拿別的顏色的吧，還是那一句，我太太是過來辦事的，能太奢華。去吧。”

打發走了夥計，柳影再轉身過來，看到張太陽張著嘴，眼睛瞪老大，完全是看神仙一樣的看著他。

好吧，就假裝早上喚龍過來那會，她也有過這個表情吧。

柳影心寒了一下，隨後想起，哎呀忘了叫夥計送晚餐過來，才想，張太陽肚子叫了一聲，她……等退休公務員的啦，作息超準的啦。

雖然雞鴨都送給了上級系統的同事，身上幹糧還帶著，荷葉包的黃米飯團配不知街上誰給的醪糟雞。小心地打開了，筷子她都自己帶著，從包裏弄出來，遞了雙給柳影。

柳影接過筷子，再看張太陽，心裏有些他自己說不準，或者說是不想去說準的難受。其中很深一條……

我是有過妻小的人啊。

起碼在我最後的日子裏，她在我身邊，我還在期待第二年的春天，和她腹中的孩子見面。

心痛了一下，柳影知道反抗是不能反抗的，到點吃飯是必須的，拿了筷子老老實實吃張太陽帶的晚餐。

吃到一半，他覺得自己這麽乖也該是時候了，就直接問張太陽：“上級領導不讓你上南若音是嗎？”

啪嗒。

張太陽手裏筷子一掉，擡眼看他，下一秒就要大哭。

踩一腳！踩住！大姐！

柳影夾了塊雞肉，純雞肉那種，一般這種街上大媽送的菜，整份裏頭就一塊的那種，直接塞張太陽嘴裏。

她楞了下，甜蜜啊，抱著手，把那雞肉在嘴裏吮了好久，緩了勁過來，傷感對柳影說：“講是按章辦事。說仙門擄走凡人，得有五個以上的凡人，一個含一個以上的仙人做目擊證人，才能給我開介紹信，上南若音。”

柳影暗自告訴自己“找機會得把捕快辦案手冊好好背熟了”，接著問張太陽：“你是捕快都不行嗎？被擄走的人是你爹也不行嗎？”

張太陽搖搖頭。

柳影皺了眉頭想一會，湊過來小聲問她：“你有沒有提起修魔一事？”

張太陽有些害怕的樣子，很小聲回他講：“茲事體大，沒敢直說，但稍稍提了一句，說我看到了紅光，似是魔。”

“上級領導怎麽講？”柳影問。

張太陽要哭地說：“領導說修魔這等大事，是可以清山門的重罪。南若音是浦西一代，方圓五百裏內的第一大仙門，山頭還在浦西城裏頭。創建有上百年歷史，大興也快五十個年頭。這種事不能亂講。還說……”

“說什麽？”柳影繼續問。

張太陽傷心說：“還說我們清古鎮那樣的小衙門不懂。像是浦西府這樣的大衙門，衙門內就有編外的仙師給當指導老師。雖說衙門內不能有仙師。但人也能用的法寶也有一些，還精挑細選養了能嗅出魔味的狗，是每年都會按照規定，去南若音門內檢查的。”

聽張太陽這麽說，看來英武大劫之後，人道管控仙魔妖的力度很大，也已經自成一套系統了啊。那若是這樣說來，柳影不禁忍不住冷笑道：“難道我們昨晚看到的沈墨是幻影嗎？”

“嗯……”張太陽不知該怎麽說才好了。

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，聽了陳哥的話帶了一堆禮物過來，到此時，她其實好久沒睡覺了，累到要趴，卻還連一張上山，去南若音的許可證都弄不到。

很是難受時，柳影忽然想到什麽，問她：“哦，那個送你出門的捕快是什麽人？”

“送我出門？”張太陽說了句，想起來，講：“是個熱心人。衙門裏的捕頭說話冷冰冰的沒情面，這個姓曹的大叔人很好，送我出來跟我說南若音在浦西城內，門內又有那樣的寶貝，每年光是春秋兩季，外地的達官貴人送家裏的子弟過來做測試，衙門裏收的介紹費，攤到人均都能抵得上一年的供奉。”

張太陽說著，見柳影不說話，聲音變更小講：“大叔說，南若音還不是正規仙門時，就已經是浦西府小有名氣的金庫，眼下勢如中天，叫我不要在太歲頭上動土，修魔這樣的話更是不能亂說，叫我回去……”

“回去如何？”柳影問。

張太陽想想，講：“花錢找個仙師登門求求，就說老父親老眼昏花，只知道胡說，看能不能把人給要回去。”

柳影很不喜歡這些衙門裏辦事的道道，但他出生市井，什麽人會說人話，什麽人嘴裏只有鬼話，早就爛熟於心。

點點頭，他等了一會，等到酒店夥計再過來送成衣，衣服送進來了，夥計要走時似是完全不經意問上一句：“公子，您和夫人看樣子是從遠邊來吧。”

他給的是金子，真正的金子，懂事的夥計是不會亂問話的。

柳影搖頭，道：“沒，就邊上的清古鎮，我夫人是鎮上的捕快。過來公幹。”

“哦，您歇著。”夥計告辭，走了。

柳影想了下，吹了火就脫衣，對張太陽說：“今天也累了一天了，早點休息吧。”

張太陽前一秒還在難受呢，自己怎麽說都當差九年了，怎麽一點事還辦不了，後一秒，她見柳影脫衣……

天！天！

天啦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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